【巍澜】Humanity（AI机器人&人类）
五、
信息监测中心里，忽然有一天，一名AI机器人没来由地出现了程序错误，他将错误的指令输入进了监测程序中，导致了一整条的信息流全都出现了红色预警，这条预警之间被保送到了中央联合局，中央首长办公室直接发来通讯询问是怎么回事。
中心所长满面羞愧地屏幕前道歉了整整一个小时，正想要过来教训那名机器人，却发现它的中心内核机能已经出现了崩坏，接收不到人类正常的交流指令，行为举止也变得和普通的机械机器人毫无二致，并且从口中开始不断地泄漏程序密令和主人信息。
安保人员围上来，敢在机器人暴走之前切断了他的核心机能，并且联系了机器人的主人，让他们来把人领走。
沈巍夹在人群中，看着那个和自己相同的个体被安保用电棍及其粗暴地制服住，然后毫不留情地被掐断了核心。
核心技能掐断，对于机器人来说，和死亡已经没有什么不同。
机器人的主人家很快就来了，是一个男人，带着他的女儿。男人一脸冷漠，见到那个摊在地上的机器人时，只是轻微地啧了啧嘴，便吩咐身后的管家将机器人拖走，送回研究院直接处理掉。
本来一切风平浪静，可是就在机器人的身体被拖上了装运车的一瞬间，男人的女儿抢了出来，一把将机器人抱住，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男人无论怎么都拖不开，最后只好无奈地将机器人和女儿一起带回了家。
“看起来他的女儿很喜欢1908。”沈巍听到身边的AI机器人似有所感地说道，“不过，1908应该已经报废了，他的年限其实早就超出十年了，很多技能都已经老化，本来他家主人早就想要将他回收了的，就是女儿怎么也不肯，这才一直放任他到自动报废为止。”
“为什么她女儿不肯？”另一名机器人疑惑地问道：“像我们这样到第十年机能已经很危险了，直接换一台不是更好吗？”
“不知道，大概人类觉得，机器人报废跟‘死亡’没有差别，他们总是害怕死亡。”
沈巍踏着月色回到家中，这一次家里的灯光是暗的——赵云澜被联合局派出去追查一个研究院AI数据泄露的案子，已经好几个晚上都没有回来了。
玄关的门被打开的时候，便有一道冷风吹过来，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沈巍竟然感觉到有些不习惯。
他忽然有些怀念屋子里亮着灯，还有被赵云澜弄得乱糟糟的客厅，还有躺在沙发上等他回家的赵云澜。
自从他那次问完赵云澜这些问题之后，赵云澜对他的态度就有了微妙的变化，沈巍从他面对自己时的呼吸频率、还有体温变化、眨眼次数等数据判断出，赵云澜在有意地回避自己，甚至在当自己靠近他的时候，会变得有些紧张。
客厅里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沈巍从餐桌面前抬头，居然在屏幕上看到了赵云澜的脸。
两个人的目光相触，全都愣了一下。
“你刚回来？这么晚？”赵云澜有些惊讶，然而最让他意外的是，沈巍的面前居然放着一碗面条，他看起来正经在吃的样子。
“你那里不是不能通信么？”沈巍也十分意外。
赵云澜干笑着挠了挠脑袋：“案子差不多结了，所以封锁就撤了，我就想试试看，本来没想着接通……对了，你怎么在吃晚饭？你不是不吃么？”
沈巍搁下筷子，进食对他来说确实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习惯了，等我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做好了晚饭，但又不能浪费食物。”
“煮的啥？”赵云澜的目光隔着屏幕朝碗里飘过来。
沈巍夹起了一筷子：“叉烧面，加了荷包蛋和香肠。”
“真好！”赵云澜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充满了怨念：“我在这儿每天都只能吃压缩食品，吃得都要怀疑人生了！”
“那你回来我给你做。”沈巍笑了笑。
“明天就回去！”赵云澜的眼中露出了向往的光芒，“星际洲船空间跳跃反复两个钟头就到了！”
兴许是因为隔了个屏幕，又兴许是因为两个人已经几天未曾见面，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样。
沈巍低下头，戳了戳碗里的面条，白白长长的面条浸泡在金黄色的汤汁里，形成一幅和谐美好的画面。
他不太明白所谓的“好吃”、“美味”是什么，只是长期以来从赵云澜的表现中收集到了数据，再根据赵云澜的喜好做出他偏爱的口感来。
如果有人问自己最擅长的是什么菜，自己的回答大概只能是“赵云澜喜欢的菜”吧。
AI机器人，生命的全部就是围绕着他们的主人。
本应如此。
“赵云澜，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沈巍忽然抬起头。
那边赵云澜原本已经打算切断通信了，却看到沈巍难得用严肃的神色对着自己，不由地有些疑惑。
“怎么了，你问呗？”他说道。
“如果我有一天死亡了……我的意思是我的核心技能报废了，你会不会哭？”
作为AI机器人的沈巍，并不太明白当时那个男人的女儿嚎啕大哭时所表达的情绪，人类的情绪太过于复杂，他无法精确地把握，便只能将当时的场景陈述出来。
赵云澜却沉默了很久，他用一种沈巍全然陌生的目光看着对方。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随便问问。”沈巍夹起了一筷子面，看了看之后又放下，“就是突然想知道了而已，因为我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嘛。”
赵云澜仍然沉默着，时间长到沈巍认为他大概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仔细想想，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沈巍忽然笑了笑，“我的核心机能报废了之后，思考能力也就停止了，你哭不哭我都没办法知道了。”
赵云澜苦笑了一下：“以后能不能别问这么恐怖的问题……感觉头发都吓掉了好几根。”
“恐怖吗？”沈巍露出不解的神色，“可这是必然要面对的事情啊。”
就像人固有一死。
“人类真的很害怕‘死亡’啊。”沈巍叹息了一声。
“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敬畏。”赵云澜却摇了摇头，脸上都是疲倦的神色，“死亡对于死者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它的意义只对于还活着的人。”
“完全不明白。”沈巍听得感觉自己的程序更加混乱了。
屏幕那一头的赵云澜却笑了笑：“你当然不明白。”
“连人类自己都不明白。”
六、
赵云澜艰难地撑开眼睛，首先进入眼帘的是雪白色的屋顶，然后是周遭雪白的墙壁，视线再往下移动，这才看见了坐在一旁的沈巍。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扇银白色的门隔绝了医院里所有的噪声，只是时不时地还有哭喊声隐隐约约地传进来。
沈巍立刻就察觉到了赵云澜的动静，他原本目光呆滞地低垂着，听到声响便立刻坐直了身体，去查看赵云澜的脸色。
星际洲船在空间跳跃时遭到了不明身份的追击，差点就在虫洞里被巨大的引力绞成碎片，幸而当时的船长镇定，这才让飞船幸免于难。
只是伤亡的十分严重，虫洞内的环境极其恶劣，很多人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辐射，几乎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咽了气，而剩下的幸存者也在医院中躺了好几天的时间。
这是一次影响恶劣的突发事件，联合局的保密措施以及星际轨道内的安保设备都遭受到了严重的质疑。
在赵云澜昏迷的短短几天时间里，流言蜚语就像是传染病一样在各个空间站中弥漫开来，联合局召开记者会、申明和很多次，可是收效甚微。
赵云澜醒来已经五天之后，从沈巍的口中得知，关于这次恶性追击，每天都会有一个新的留言版本出现。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巍看着护士将插在赵云澜身上的针头拔出，并且告知他赵云澜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接下来只要再住院几天观察一下情况即可。
“要是知道真相的话，联合局就不会放任流言这样传播了。”赵云澜关掉铺满了各色猜测的新闻频道，在沈巍的搀扶下躺回到床上。
“没有预警，安全监测中心也没有监测到攻击者的踪迹，从头到尾它就像是一个突然从异次元出现的东西一样。”
“不会吧？”沈巍很是意外，空间站建成已经过了无数个甲子年，星际洲的轨道也已经十分完善，一个世纪以来从未出现过任何事故。
“要不就是宇宙产生了次元变异，但是这种变异从来都只是推测，没有真正出现过。要不就是攻击我们的人熟悉所有的安保系统，并且提前设置了监测盲区。”赵云澜接过沈巍递过来的苹果片，放进嘴里嚼。
清甜的果汁溢出来，他顿时就喜笑颜开。
“我感觉自己有一光年都没有吃到过新鲜的食物了！”
“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查到线索吗？”沈巍切完一整盘水果，又重新在赵云澜身边坐下来。他想监测中心请了几天的假，寸步不离地守着赵云澜。
“没有。”赵云澜晃着脑袋说道。
赵云澜在医院里住了十天，这期间他的同事和手下们来看过几次，每次来都是一副憔悴疲倦的样子，并且打死抱怨着最近几天加班加到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
“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个机器人。”大庆看着沈巍感慨道，“不会饿、也不会累，效率永远都是那么高。”
“那你可能将永远没有假期。”祝红在一旁吐槽。
在出院的前一天，林静过来了。
赵云澜十分意外，谁能想到这个成天与电脑数据为伍，恨不得天天泡在数据当中的宅男居然会屈尊到医院来探望他。
林静看起来脸色也很差，不过他长期不见天日、饮食不规律，脸色原本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家小巍呢？怎么没有陪着你？”他走进病房，先是环视了一圈，最后搬了一把凳子坐到赵云澜的边上。
“去监测中心了，听说有一个活很急。”赵云澜嘴里喝着沈巍一大早帮他榨好的果汁。
“哦，这样啊。”林静点了点头，可是赵云澜却敏锐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异常。
“你似乎看起来不大好？”他坐直了身体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果不其然，林静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对你讲合不合适。”
他越是这样，赵云澜就越是紧张：“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说出来便是。”
林静看了看窗外，犹豫了一阵子，最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本想点上，却想起来医院禁烟。
“研究院有一组数据被泄漏了，而这组数据刚好是关于AI高智能核心机能程序设定的数据。”
“你说什么？！”赵云澜震惊到无以复加。
研究院对于数据的保护程度几乎是顶尖的，且层层相扣，他很难想象谁能有这样的能力。
“这组数据是被编写在一套AI高智能程序当中的，一般的研究人员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完整的数据，更别提泄漏。”
林静的声音忽然刻意压低了下拉：“除非是AI系统自己反水。”
“什么？”赵云澜眨了眨眼睛，反复听到了天方夜谭似的：“系统自己反水？”
林静点了点头：“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沈巍的核心机能程序中，被加入了独立人格和自主判断？”
“你怀疑小巍？”赵云澜惊道：“这绝不可能！”
“我知道我知道。”林静拍了拍赵云澜的肩膀让他冷静：“我只是举个例子，拥有独立判断力的AI机器人，并不是只有沈巍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