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Humanity（AI机器人&人类）
七、
“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临走之前，林静对赵云澜最后说道，“这一次系统数据被泄漏，我们尚有余力对付，但这很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他裹上了外套，这让他看起来更加纤瘦了一点，赵云澜这才发现，林静似乎比之前要瘦了一圈。
“如果我们和机器人真的走到对立的那一步……那无论是你还是沈巍，都必须要做出抉择。”
赵云澜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静，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你的意思是AI机器人会变成我们的敌人？这怎么可能？不是有三定律吗？如果他们这样做，不就等于违反了这个铁则吗？”
“如果他们觉得，制定这项规则的是上帝，那么他们会无条件遵守，可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上帝是可以战胜的呢？”
赵云澜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被子，他的双手上全都是冷汗，可是他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林静：“你是什么意思？”
林静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凄凉：“没什么，我希望这一天永远都不要来到。”
“你是科学家！”赵云澜不禁提高了声音：“你难道不应该相信数据、事实？怎么会有这样唯心的想法呢？”
“当你发现你自己的能力无法控制局面的时候，你就只能寄托于希望。”林静垂下了头，刘海盖住了他的眼睛。
屋子里一片沉默。
赵云澜望着从屋子外照进来的阳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晚霞已经快要结束了，夜晚即将来临。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林静。”赵云澜忽然低声说道：“你是最了解AI的人，如果人类和机器人对战，赢的机会有多少？”
林静的目光终于暗淡了下来，他的脸上出现了惨淡的神色。
“几乎没有。”他说道，“所以我说，只能寄托于希望。”
沈巍正在网络智能超市上挑选着晚餐要用到的食材，4679好奇地凑过来。
“你家主人要出院了？”
沈巍皱了皱眉，无论叫多少次，“主人”这个称呼他仍然无法适应，总觉得在无形之中界定和他和赵云澜之间的地位落差，还降低了赵云澜本身的格调——事实上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并不能用简单地主仆关系来概括。赵云澜从不让自己喊他主人，也从不对自己下命令，他选择了一种平等的、更加人类的交流方式。
沈巍原本并不觉得这种相处方式有什么问题，直到他在监测中心见到了其他的机器人，才知道AI机器人的生存环境绝非和自己一样，他们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直呼主人名字的场景。
他跟别的机器人纠正了很多次，他不叫赵云澜为“主人”，但它们在一开始表达了“震惊”的情绪之外，却依旧我行我素地这样称呼。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时常开始怀疑自己在赵云澜心中究竟是一个什么角色。
是朋友？是家人？还是和其他机器人一样，只是一个家仆而已？
他本想直接去问，可是其他机器人却告诉他：
“人类有些时候并不会说实话，哪怕他们看着你的眼睛，你也无法判断他们所表达的是否是他们自己心中所想。”
“不是有测谎数据吗？”沈巍奇怪地问道。
“那都是人类自以为是总结出来的一些表面现象而已，事实上，人类有些时候根本不知道他们自己有没有在说谎，他们根本就不了解自己。”
不了解自己吗？沈巍日常怀揣着疑问去医院接到了赵云澜，这家伙正不安分地调戏美女护士。
“姐姐你的技术真好，拔针头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疼，你真是人美手艺强，是我见过最棒的护士，真的！我下次一定还来！”
护士被他逗得喜笑颜开：“赵先生您不痛就好了，来就别来啦。”
沈巍提着从医生那里开来的药方子，面无表情地站到护士边上。
“哎呀，你家的机器人来了，我就不打搅你们团聚了。”护士一转头看到沈巍站在她身边，没来由地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寒气。
“什么机器人，人有正儿八经的名字，叫沈巍！”赵云澜假装不高兴地板起脸，然而他忽然严肃起来的语气却让护士误以为他在假正经地开玩笑，便抿嘴笑了一阵，方才说道：“好，叫沈先生就是了，沈先生，快把你们家主人带回家去吧，别让他在这里祸害其他小妹妹。”
沈巍的脸色因为赵云澜的话稍微缓和了一点，尽管他对于护士的话仍然感觉到不适。
赵云澜的腿依旧有些不方便，他之前被人从船的废墟里拖出来的时候已经被发现卡断了腿骨，虽然现在已经接上了，但是完全恢复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他被沈巍搀扶着回到了家，在此之前他拒绝了医院提供的行走辅助器，并且大方地表示沈巍可以拥有他专属拐杖的功能。
“你其实应该租一个，又不贵，而且现在的辅助器都能实现意识操控了，很方便。”沈巍站在厨房门口，一边往自己的身上套围裙，一边看着赵云澜吊着腿歪坐在沙发上一动都不能动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没有你扶着舒服。”赵云澜义正言辞地拒绝，“我讨厌往我的腿上插钢筋器械，万一哪一天这玩意儿程序出错了，载着我到处飞檐走壁，那我还活不活了。”
沈巍虽然没有想明白“到处乱走”和“活不活”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是赵云澜的那句“没有你扶着舒服”让他很是受用。
当冒着热气的饭菜被端上桌子的时候，两个人在桌边坐下，都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好久没有吃到小巍做的饭了！”赵云澜吃得泪流满面，“医院的伙食简直要让我的嘴巴淡出鸟来了。”
沈巍托腮看着赵云澜，响起4679跟自己说过，他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只能够站在主人的边上，没有权利坐到饭桌上。
“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赵云澜喝了一口骨头汤，顿时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他拿过一只空碗，亲自盛了一碗放到沈巍面前：“你也喝喝看嘛，光我一个人吃多没劲。”
“我又不需要吃。”沈巍顿时有些无语，“而且这就是我自己做出来的，没必要再尝味道吧。”
“不是让你尝味道，也不是让你饱肚子。”赵云澜看着沈巍，目光中展现出的情绪让沈巍仅存的数据变得有些难以分析，“是让你陪我一起吃。”
“我不是正在陪你吗？”沈巍不解。
“陪人吃饭不能干坐着，必须要跟人一起吃，只是基本的礼仪知道吗？”赵云澜目光灼然地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礼仪？”沈巍翻了一遍自己的数据库，确定这个世界上没有这种原则。
“我现在不正告诉你吗？”赵云澜见沈巍迟迟不动，拿起一个匙子舀了一勺汤递到沈巍的面前，“快，吃一口，张嘴，啊~~”
沈巍看了看面前的勺子，疑惑地说道：“据我所知，这种行为只有在家长和孩子之间、或是情侣、夫妻之间才会出现。”
“那我们就是情侣。”赵云澜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我们个体特征并不存在成为情侣的条件。”
“那就是父子。”
“可是我不是你通过受精行为生出来的个体。”
“……”赵云澜看着沈巍，一脸无语问苍天，扯着嘴角抽搐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话“真没情趣……”
“根据文库词条的解释，‘情趣’二字的意思是指志向或者情意，情趣有高雅低俗之分……”
“住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