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Humanity（AI机器人&人类）
九、
赵云澜觉得这绝对是他这一生当中吃过的最难熬的晚饭。
沈巍虽然还是和平时一样坐在他边上，但却一言不发，脸色看起来也比平时更加冷淡。赵云澜将菜推到他面前，他却一动都不肯动。
尽管饭菜的品质和往常一样，但是赵云澜却味同嚼蜡，一顿饭下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吃完，然后沈巍就自动起身收拾了碗筷去厨房。
冰冷的水从水管里流淌出来，淋在沈巍的手上，他想起来帝江和自己说过的话，还有关于在第一次暴乱的事件。
如果自己拥有七十年的寿命，那就可以和赵云澜待在一起更长的时间。
赵云澜若是知道这个，会开心、还是会难过？或者只是平淡地接受，没有任何情绪？
在此之前，沈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生命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固定的期限，根本不存在扩展的可能性。
虽然对他来说，延长生命不过是延长使用期限而已，但是对于赵云澜来说，生活是不是会发生不同的改变？
平心而论，赵云澜对他其实已经很不错，他从来没有强迫过自己，也没有以一个主人的态度对自己施加过虐待的行为，在外人看起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呢？沈巍不由愣了愣，他发现这个答案居然是空白的。
有很多人说过他和赵云澜的相处方式有些特别，可是却也从未有人对他们的关系做出过一个明确的定义。
我也许是不是并不满足于两个人之间仅仅局限于主仆的关系呢？刚才赵云澜的话为什么让我感觉到如此不适呢？
沈巍皱起了眉头，手中的动作渐渐慢下来，直到水槽里的水已经快要淹过他的手腕。
他是为了完成任务，所以才将我领回来……沈巍拔掉了水槽的塞子，看着水围绕着中心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将周围的水吸入管道里。
他说的是事实，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没有选择权……这样的想法在中心程序中慢慢形成，变成了一条独立的程序流转入沈巍的脑部，可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存在的失落感却没有消失。
突然间一只手伸到了水槽里，从沈巍的手下拿出一只沾满清水的碗，开始慢慢擦拭起来。沈巍茫然抬头，却看到赵云澜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你一直在发呆，碗都要被你冲掉一层色了。”赵云澜拿了抹布将碗擦洗干净，轻轻搁到一旁：“怎么，还在生闷气？”
沈巍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松动。
“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赵云澜的身体朝沈巍靠了靠，睁大眼睛努力摆出一副知错就改的老实样子，“我惹小巍不开心了，我给你赔罪，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厨房里的水声一直都连续不断地响着，赵云澜垂头等了半天，可是站在他对面的沈巍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小心翼翼地望过去，却看到沈巍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说了什么他无法解析的话。
“我让你做什么都行？”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不可置信。
“对啊。”赵云澜忙不迭地点头，“当然，你得选难度低一点儿的，我能做得到的事情。”
“我可以让你做事情吗？”沈巍却又将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赵云澜努力理解了半天，才意识到沈巍纠结的问题是什么。
从来都只有主人命令机器人为其服务，却从未有机器人让主人做事的道理。
“当然可以啊。”赵云澜大方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
“可、可是，机器人是不可以命令主人的，这、这这实在有违准则，我、我的主核心程序中，从来没、没有这样的命令啊……”沈巍惊讶地开始结巴了起来，他目光游移不定地在赵云澜身上来回飘动，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要不然……你说你下你想让我命令你做什么……”
“不行！”赵云澜严肃地打断了沈巍不知所措的回答：“这可是你的权利，我不能帮你做决定。”
“我……我不行……”沈巍绞紧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指节发白，“我不能违反定律……”
“偶尔一次没关系的。”赵云澜笑得一脸志得意满，让沈巍不禁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既然如此的话……那你帮我把这些碗洗了？”沈巍转头瞟了一眼水槽里的碗筷，飞快地说道。
“你确定，就这件事？”赵云澜目光闪了闪。
“就这个。”沈巍近乎仓皇地点了一下头。
“好好，那好吧，我这就照办~”赵云澜喜笑颜开地拉过沈巍的手，也不管自己的手上全是水渍，就推着沈巍到了沙发前，然后将他摁在了沙发上：“那现在开始你就好好坐在沙发上，收拾的工作交给我了。”
厨房里的水流还在继续着，沈巍端坐在沙发上，第一次感觉到无所事事的不适应感。
赵云澜站在厨房里忙活，而他自己却坐在沙发上，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新奇了。若是将这件事告诉他的同事，那些机器人一定会惊到出现程序混乱的。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赵云澜的行为无疑是奇怪的，而且几乎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可沈巍身在其中，却觉得这一切都无比自然，仿佛一切都水到渠成。
“你的主人，会不会其实没有把你当成机器人？”4679的话又一次在脑海中冒了出来。
那他把我当成什么呢？沈巍看着赵云澜的背影想道。
沈巍坐在沙发上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呆，一直到一簇火光蓦然靠近他，这才将他的思绪从遥远的地方拉回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居然是一根蜡烛。
“生日快乐。”赵云澜托着蛋糕站在他面前，眼中的闪现出来的全都是狡黠的笑意。
“生日？”沈巍今天晚上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产生迷茫了。他确信赵云澜的生日绝不是这一天，但为什么赵云澜又要说生日快乐呢？难道是自己程序中的数据出现了偏差？
就在沈巍混乱不已的时候，赵云澜却拉起他的手把蛋糕递到他的手上，然后跨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说道：“来，小巍，快许个愿，然后把蜡烛吹灭了。”
沈巍看起来更加迷茫了：“许愿？吹蜡烛？为什么？”
“这都是过生日必要的仪式啊。”赵云澜一脸理所当然。
“可是……是谁的生日？”
“当然是你的啊。”赵云澜眼瞅着蜡烛被烧得越来越短，心中不由得发急：“你忘记了？六年前，今天，我把你从研究所领回来的。”
沈巍朝赵云澜投来了疑惑不解的目光。
赵云澜微微低下头，在火光的照映下他似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着啊，每年都是你替我过生日，我却一次都没有替你过过，可我又实在想不出什么礼物适合你，于是就想着给你做顿饭，但是你也看到了，我手艺不太行，哈哈……”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沈巍的脸上出现了两团诡异的红晕。
当天晚上，林静被赵云澜的夺命连环CALL惊醒，拿起电话的一瞬间就听到赵云澜在那一头鬼叫：“林静！你现在马上、立刻到我家来！”
“大哥，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林静看了看指向零点的时钟，口气恶劣地回道。
“我不管，你现在马上过来！小巍他短路了！”
林静冷哼了一声：“你开什么玩笑，AI机器人怎么可能短路，你在鄙视当代科学技术吗？”
“是真的！”赵云澜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他已经维持同一个姿势一个多小时了！我叫他他也没反应，脸上发红，头顶还冒烟！你快过来看看！”
“什么鬼……”林静无语道：“你对他做了啥？”
“就聊了聊天而已！”
“鬼才信你！”林静一边夹着电话一边开始收拾东西，“赵云澜，你最好没有做出什么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事，要不然我……”
“我真的啥也没做啊！”赵云澜百口莫辩，最后只能哭嚎一声，讲电话掐断在了林静的骂声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