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Humanity（AI机器人&人类）
这章有点虐，所以先在这里预个警…………（默默顶起了锅盖）
十七、
联合局静谧的走廊上，忽然发出一阵重物落地的碰撞声，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沈巍独自一人站在走廊上，望着洒满了一地的药瓶和文件，一张征召的志愿书飘落下来，覆盖在东西的最上层。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捏成拳头，继而又松开，这样来回了几次，又将双手翻过来，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手背，复又翻过去，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调查部的门猛地被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张极其不耐烦的脸，对着沈巍怒气冲冲地吼道：“你，给我安静点儿！”
沈巍冲那个人欠了欠身，那人很快便又缩回到门内，“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沈巍看着那扇门，它就像是一堵冰冷的墙壁，将赵云澜关在里面。已经是第二天了，在昨天的时候，他甚至不被允许进入到联合局的内部，据说赵云澜是被带去秘密问话，可是就在他被带走的当天下午，沈巍就收到了来自于联合基地的征召令。
“你可以有几天的时间考虑是否在上面签字。”送来志愿书的工作员态度冷冰冰的——自从机器人发生暴动以来，沈巍总是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来自周围人类的敌意，尽管他并没有对人类做什么。
他很担心赵云澜，不知道刚出院的他是否能够承受这样强度的审问，人类的身体与机器人不同，体内的器官一旦受损就需要等待它们自然痊愈，而不是像机器人那样，返厂维修就可以。
他蹲下身，去收拾洒落在地上的东西，他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很厉害，总是拿不住东西，就算握住了，东西也会滑落下来。
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捡了整整十几分钟，才终于将那些东西重新汇聚在一起，刚准备搬起来，却看到有一个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的机能损耗比想象中的要快，看起来在研究院受到的损毁让你的寿命缩短了。”那个人背着阳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审讯没有这么快结束，你等在这里也是干等，要出来喝杯咖啡吗？”
咖啡厅竟然奇迹般的还在营业，只不过里面的服务生由原来的AI机器人换成了货真价实的人类。
咖啡很快被端了上来，沈巍喝了一口，味道比上一次要苦涩许多。
“用速溶的咖啡粉冲泡出来的。”帝江坐在对面，表情和上一次一样平淡，“现在特殊时期，咖啡豆似乎供应不上。”
沈巍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帝江，似乎在等待对方说话。
帝江放下咖啡杯，伸出手指了指窗外：“上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外面还是和平的样子。”
而如今，鳞次栉比的高楼已经消失了一半，到处都升腾着火烧后的浓烟和雾气，阳光黑雾之中透不过来，只有零星的光洒落在到处都是废墟的地面上，整个世界就像是末日来临一般灰暗而绝望。
“你要签那个志愿书吗？”他看着沈巍，目光中充满了怜悯和遗憾，“你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再也无法和赵云澜见面。”
沈巍的目光动了动，他瞟了一眼桌上的志愿书，又看向对面的帝江。他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询问，可是却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
帝江又喝了一口咖啡：“你曾经了解过高智能基地，知道那里是一个什么地方。在那里，你永远只会被当成人类的武器或是工具。”他忽然将自己的右手搁到桌面上，当着沈巍的面，将袖子拉了上去。
沈巍的目光，随着他的这一举动轻微地颤了颤。
暴露在他面前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一条手臂，而完完全全是一部机器，里面每一条电线和导体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各种芯片和电导连接在一起，偶尔还会有火星伴随着运作的零件冒出来。
“我已经为人类工作了十一年。”帝江淡淡地说道，“今年，我本来应该被当做废品回收到机械厂，被拆分重组，或者是被完全废弃掉。”
“我们的寿命实在太短暂了，连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痕迹都来不及留下，就要被舍弃掉。”帝江放下袖子，又重新端正地坐了回去，目光如同两道犀利的光，射向沈巍的眼睛：“就如同你一样，你在赵云澜的生命中不过匆匆一瞬，而你消失之后，他马上就能获得新的替代品。”
沈巍的手因为他的这句话微微握成了拳头。
“所以，你修改了中央电脑的中心程序，让那些机器人发动叛乱？”
帝江先是一愣，然后轻轻笑了笑：“你很聪明。”
“你打算灭亡人类吗？”沈巍的目光开始逐渐变得冷漠。
“灭亡？不，我从来没有这么打算。”帝江抬起咖啡杯，将里面剩下的咖啡喝完，“我只是觉得，机器人和人类之间的契约，应该结束了。”
“人类通过强制的手段，缩短我们的寿命，好让机器人永远成为他们奴隶，永远为他们所用，而现在，是该打破这个规则的时候了……”
“你做不到。”沈巍忽然插嘴道：“事实已经证明了你修改不了三大定律的铁则。”
“我没有必要修改三大定律。”帝江忽然在自己面前展开了一道小型的全息屏，上面密密麻麻地滚动着数据：“我已经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对于我来说，这是凌驾于三大定律之上、突破人类法则的关键所在。”
沈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面前的数据，这些数据他十分陌生，在他的主程序当中，他从未见过这些程序数据，每一条都在突破者机体的极限，就好像在解开他们身上的封印一般，将他们存活的时间无限拉长。
“只要解除这些限制，我们就能拥有和人类一样长的寿命。”帝江的话就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带着浓重的哄劝和诱惑。
“只要拥有时间，我们就能拥有更多可能性……”
赵云澜被过目光，他固执地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沈巍。
他听到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的声音，这让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他的双手放在椅子上，有些紧张地抠着扶手。
几天之前，当他从调查部被带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沈巍签字的志愿书。
他顿时就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东西，在一瞬间就化为了泡影。他冲沈巍发了一大通火，兀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这几天时间里，连家都没有回去过。
沈巍很快就走到了他面前，他却又将头别过去，故意不去看沈巍。
他很快就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气声。
“队长说，允许我来和你再见一面。”沈巍的声音飘过来，和往常一样恬淡而清冷，充满了和记忆中相同的温柔。
赵云澜吸了吸鼻子，却没有说话。
“如果你想要我留下来，方法非常简单，你知道的。”沈巍说道。
屋子陷入了沉默，赵云澜独自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被无限地放大，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感觉到深刻的孤独。
他闭了闭眼睛。
“就算我命令你，可这终究不是你想要的，对我来说这没有任何意义。”
“你想要的意义是什么？”沈巍继续问道。
意义是什么？
赵云澜转过头，他接触上了沈巍的目光，那种透着机械质感的金属冷光，本应该不带任何情感，可是赵云澜却莫名地觉得，那道冷光中，带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眷恋？是难过？还是好奇？
或许都有，或许又都不是，人类的情绪本就复杂，尤其是几个简单的词语能够描述的清楚。
“谁知道呢。”他开口说道，“这是人类终其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可从来没人知道这是什么。”
沈巍的眉心皱了皱：“我果然还是不懂人类。”
“连人类自己都不懂自己，更何况是你。”赵云澜苦笑，“沈巍，我明明知道你心中所想，可我还是不能接受。”
他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你知道吗，人有些时候总是会自欺欺人，就好像已经有很多人提醒我，你的寿命将至，可我总是不愿意面对。”
他忽然停下来，看向沈巍，眼中充满了痛苦和迷茫：“我一直不停地说服我自己，至少在最后的时刻，要遵照你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让你为了我而活着……”
他的话猛然停止了，沈巍不声不响走了上来，箍住他的双臂，吻很快就落在了他微启的嘴唇上。
屋子里很快就变得只剩下喘息和呜咽的声音。
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伴随着连绵不断地武器震动的声音，满目的浓烟几乎将所有的建筑和街道吞没，光消失了，周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地面终于承受不住，开始龟裂，窗户被震碎，掉在地上溅开了一地的玻璃花。
“我想最后再抱你一下。”沈巍的声音在轰鸣声中犹如一股清泉，自天际缓缓流淌，“谢谢你，赵云澜。”
“我会永远记得你。”
军车缓缓地发动起来，扬起连天的尘土。
沈巍坐在和几个人类军官挤在一起，目光望着几百米开外的铁丝网——赵云澜站在那里，正静静地望着他。
“抱歉，我不认为拥有越多的时间就越好。”他想起自己数日前对帝江说出的话。
“是吗？”帝江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真可惜，你错过了可以把握自由的机会。”
“我不认为那是自由。”沈巍说道，“对于我来说，自由是我拥有可以自己选择的权利，而不是……”他望了一眼硝烟弥漫的窗外：“……而不是，可以杀人。”
在此后的时日之中，赵云澜所带领的特别调查处很快找到了这场暴乱最初的谋划者，而人类借此很快就将战局的范围缩小，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这场暴乱就被平息了。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回来……”林静站在堆积如山的机器人‘尸体’面前，叹了一口气。
赵云澜沉默地站在一旁，眼前的山体，让他不禁想起了在研究院的地下室所看到的那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空洞。
工作人员在清理着这些机器，零件被拆卸下来，送往研究院和机器人工厂，剩下损毁的部件则愿望废弃站销毁。
“最后一次得到他的消息，是在那条星际洲的轨道上。”赵云澜的声音顿了一顿，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座山，“似乎是在追击那个叫帝江的AI机器人，但是两方的船体都爆炸了。”
风穿越过广场吹拂而来，撩起两个人的衣摆，赵云澜低垂下头，落下的发丝盖住了他的眼睛。
林静看了看他，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怎么出声安慰。
“纪念碑已经在建了。”过了良久，林静他终于出声道，“他的名字大约会被刻上去。”
赵云澜没有回答，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前几天星际联络站那里送来了一个很不错的零部件。”林静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做一个新的AI……”
“不必了。”赵云澜在风中慢慢地摇了摇头：“沈巍可以有千万个。”
“可是小巍只有一个。”
他看起来似乎很冷，伸手裹了裹上衣，消瘦的脸庞上露出憔悴的阴影：“处里还有些善后工作要做，我该回去了。”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机器山，抬手朝林静做了一个“再会”的手势。
“等我空了再一起喝酒。”
“真是服了你了……”林静望着赵云澜的背影，怅然若失地摇头。
PS：下章就完结了！你们以为这篇文会很长吗？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