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Humanity（AI机器人&人类）
十二、
塌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电话的那一头传过来，时远时近，隔着一层电波，听起来既遥远又逼近。
赵云澜死死地捏着智能机，面色苍白，他死死咬着嘴唇，唇上已经破裂出血，可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林静靠在一旁，看着赵云澜握着智能机的手在明显地发抖，这个向来都慵懒散漫的人，很少出现这样紧张的神情。
“现在地表温度是多少？”赵云澜忽然看向林静。
林静摊了摊手：“我现在手中的这个只是简易系统，没有那么精致的功能，不过从目前监测到的地面情况来看，上面还在燃烧，温度肯定超过了400摄氏度。”他看了看赵云澜的眼神，又补充道：“小巍属于家用型AI机器人，虽然他的材料中有超合金的成分，可是在这样高的温度下也坚持不了多久，况且上面的情况太复杂，除了火以外，可能还会有腐蚀性气体……”
“你现在立刻去避难所！”不等林静的话说完，赵云澜就转头对电话喊道。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阵，沈巍似乎是愣了一下。
几秒钟过后，又是一阵模糊不清的爆炸声传来，紧接着是什么撞击的声音，赵云澜听得心惊肉跳，电话每传来了一个响声，他的心脏就跟着往下一沉。
沈巍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不，这里通向地下的通道口几乎都被封锁住了，你那里的氧气很快就会耗光，还有毒气可能会渗入到你那里，我必须在那之前把你救出去……唔！”
沈巍忽然叫了一声，紧接着出声孔出传来及其尖锐刺耳的巨响，响声和周围的空气形成了一阵阵的共鸣，几乎要将人的血管都震动破碎。
赵云澜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的恶心，几乎要将手里的智能机扔出去，可他很快抑制住这股冲动，冲电话喊道：“小巍！小巍！你那边怎么回事？”
巨响忽然停止了，似乎是信号在一瞬间被掐断了，回应赵云澜的只有一片沙沙的响声。
他立刻就把目光投向林静，林静却站在那边直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信号是自己断的。
“我们得赶紧到上面去！”赵云澜收回智能机，转身去拉林静，催促他赶紧朝前走，“我不放心小巍！”
林静看着赵云澜心急如焚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的建议是……上面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从各种迹象表明，这一次爆炸是有预谋的，我们这样贸然出去很有可能成为靶子，不如就安心待在这里等待联合警察的救援，至少目前在这个通道中我能够保证咱们是安全的……你别这样瞪着我，我找路出去就是了。”林静的话说到一半，就看到赵云澜火烧一般的目光扫过来，他便知道这人满心急着出去找他家的机器人，压根就不想考虑自己的死活。
为什么连我也要被拖进去啊……林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赵云澜的目光逼视下，在平板上飞快地按了几下，一张地图就被调了出来，赵云澜凑过去一看，正是研究院的地图。
“我们现在在这里。”林静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通道说，“现在看来，通道的两头都被封锁住了，唯一的出口是传送带半途的闸口，但是这个闸口的位置很高，我们得想办法从两侧的铁架子爬上去。”
“那我们现在就快去！”赵云澜似乎一刻都等不及，他在地图上确认了方位后就拉起林静往深处走。
“等一下，我说的只不过是一种可能性而已，事实上那个闸口……”林静的话还没有说完，赵云澜的智能机却忽然间恢复了信号，一阵沙沙的声音过去之后，沈巍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赵云澜……”他的声音听起来变得有些模糊，不知是因为信号不好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可以放低了音量，“你们现在在哪里？这里的毒气越来越重，怕是根本没办法呆了，你们能找到直接通往外面的出口吗？”
“你没事吧？”赵云澜不等沈巍说完就急着问道，“刚才是怎么了？”
“没什么……有个机械架子倒下来了而已，我没事。”沈巍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赵云澜甚至还能听到远处不断传来的轰鸣声。
只是用听的，都能感觉到地面上的情况有多么恶劣，赵云澜简直无法想象，沈巍是怎么样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寻找的。
“我去跟你们汇合。”沈巍似乎是动了动，“这里实在太热了。”
“你现在立刻离开！”赵云澜冷下声来喝道，“找个安全的地方先避一避！我自己想办法出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却又传来了沈巍走动的脚步声：“不行，这里太危险了，我要先保证你的安全。”
赵云澜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沈巍的固执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焦躁，他握着电话，不管不顾地吼道：“我再说一次，你马上离开！”
“可是……”沈巍还想要坚持。
“这是命令！”赵云澜咬着牙，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你必须服从我，听见没有？”
这一次电话那头回应他的，是沈巍长久的沉默。
“我明白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后，沈巍平淡的声音才响起来。
然后，听筒中又传来了沙沙的声音，信号又中断了。
赵云澜握着电话， 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林静在身边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第一次听到你命令他。”良久之后，林静推了推眼镜，轻声说道，“感觉怎么样？”
“别挖苦我了。”赵云澜苦笑了一声，“等回去之后他还不知要怎么跟我闹别扭呢。”
林静反射在镜片上的光又闪了闪：“服从本就是机器人的天职，有什么可闹别扭的？”
“他一定会的，以我对他的了解。”赵云澜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手上全是冰凉的汗，心脏跳得飞快，就好像自己才刚跟人打完一场架似的。
“作为科学家，我认为你这种毫无依据可言的感性判断十分的愚蠢。”林静嗤了一声，“你知道人和机器人的差别在哪里吗？”
“你问这种问题是把我当白痴吗？”赵云澜没好气地回答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就该明白，沈巍对你的所有回应都只是出自于程序的计算，而不是真正的感情。”林静说道。
“是啊，可那又怎么样？”赵云澜反问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冲突吗？”
“你这根本就是一厢情愿，自以为是。”林静皱起眉头，“真是愚蠢透顶。”
他们看着地图边走边摸索着，在通道中走了几分钟时间，通道就豁然变大了，一个巨大的机械架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从顶端到底下足足有数十米高，犹如一个巨人贴着山壁面对他们站着，而他们只是站在一个峭壁的洞口。
赵云澜看得目瞪口呆：“研究院还有这么深的地方？”
“我们都叫这里为‘天坑’。”林静朝两边探了探头，这才找到一个搭在通道边上的临时铁架，它就像一座铁桥一般架在通道口和铁架之间，而它的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这里虽然没有风，可是铁架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叫人胆寒。
“‘天坑’？为什么？”赵云澜跟在林静后面，好奇地往四周看了看，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林静所说的闸口。
林静已经站到了铁架上，他转头招呼赵云澜也跟上来：“等你到了那一头就知道了。”
铁架上传来吱呀的摩擦声，赵云澜走在上面，可以感觉到从上头传下来一股热源，大约是地面上的温度传了下来，这个硕大的空间温度比之前的通道高了很多，两个人只走了一会儿，便已经热得满头大汗。
“闸口在哪里？”赵云澜环顾了一圈，周围除了铁架什么都没有，终于按奈不住问道。
林静抬起了一只手，指着上方。
赵云澜沿着他手指的方向向上望去，看到那个巨大的铁架子顶端，真的有一个狭小的出口。
他抽了抽嘴角，看向林静：“你是认为我会飞檐走壁还是怎么？”
林静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早就说过了，这只是一种可能性。”
“那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了。”林静摇了摇头。
赵云澜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所以说……有些时候真的很讨厌跟你们这些科学家讲话。”
他刚说完，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一歪，险些从铁架子上摔下去。
“什么东西！”他怒不可遏地低头一看，却陡然身子一僵，脚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目光直直地钉在地面上。
那是一截人的胳膊，横躺在铁架子上。
“这、这里怎么会有残肢！”赵云澜感觉自己后背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林静却一脸平静地走过来，一脚将那条手臂从架子上踢了下去：“这是之前失败的废品，丢在这里还没来得及处理。”
话音刚落，就像是回应林静的话似的，从架子底下传过来一声机械的碰撞声。
“AI机器人当然不可能一夜之间被制造出来。”林静继续往前走着，“被回收的残次品，还有失败品，就先被丢弃在‘天坑’，每过十年才会销毁一次。”
他们已经走到了铁架子面前，赵云澜这才发现，那些铁架子上摆放着的，竟然全部都是AI机器人，有些已经成为了人形，姿态怪异地躺在那里，有些则还没有成型，或只有半个身子，或只有一张人脸，形形色色，样貌诡异，那铁架子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殉葬坑，上面垒满了肢体和白骨。
赵云澜不禁咽了一口唾沫：“我们是要从这个地方爬上去吗？”
林静点了点头：“没错。”
赵云澜瞪大眼睛：“从这些胳膊和腿之间爬上去？”
林静耸肩：“你把他们想象成扳手和铁棍，这样会好受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