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战争向】岂曰无衣（四十二）
四十二、
“我们的火力不足，而且运输线的速度跟不上消耗的速度，利用狙击的话还是可以打破目前的战场局面的，我们可以……”
“不行！”赵云澜不等沈巍讲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他看向沈巍的目光就像是两道锐利的冰箭，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气场。
赵云澜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很少露出这样冰冷强势的目光，手底下的人虽然在他面前没大没小惯了的，但是当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时，便知是他已然被触到了底线，此时要是再固执下去只会自找苦吃。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就连楚恕之也只能干瞪眼，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沈巍的话头滞了一下，他把目光从地图上转移到赵云澜的脸上。
他的目光依旧沉静如水，仿佛完全不曾受到赵云澜语气的半点影响。
“……我们可以利用龙城边境上的有利地形，来对敌军进行分散的点射，以此来扰乱他们的攻击目标，分散他们的火力。”
“不行。”赵云澜已经离开桌子走到了沈巍面前，他们两个现在站得极近，几乎连一根手指的距离都不到，他的个子比沈巍高一点儿，站在一起的时候，沈巍的头就必须微微上仰才能对上他的眼睛，而现在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对峙着，那份坚定的气场几乎谁也不输谁。
众人在一旁，看的都有些心中发慌，赵云澜脾气不好，这几乎是共识，但是他发脾气的方式常常是乱骂一通便完事，作为他的下属，挨骂完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而且到最后会发现，他的决定往往都是对的。
但是像今天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那眼神瞪着人、那气场直接镇压的场面，他们还真的从未碰见过，就连跟随赵云澜最久的大庆，都觉得今天这场面自己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对方还半点都不示弱的样子，明明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却仿佛已经争论了千万句话，明明谁都没有发火，气氛却已经剑拔弩张仿佛要一触即发。
这可真是遇上对手了啊……大庆默默地想着。
“我们没有狙击战的空间。”赵云澜却意外地没有爆发出来，他只是用复杂的目光凝视着沈巍。
“我可以去争取。”沈巍的话却格外清冷，他的声音不大，但却一字一句无比清晰：“你做了这么久的准备，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赵云澜的目光忽地一闪。
“您怎么争取？拿自己的胸口去堵敌人的枪眼子吗？沈巍，第二军区原本的狙击团是怎么被团灭的，难道你不清楚么？”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颗炸弹一样，直接炸在了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像是惊呆了似的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沈巍。
沈巍看向赵云澜的目光中充满了意外，几乎立刻就要张口反驳。
可他终究没有说，只是暗自咬了咬牙，然后转身冲站在一旁茫然的众人淡淡地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
这明摆着是要跟赵云澜单独对峙，古往今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做过，众人一时间都不知所措，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赵云澜。
赵云澜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散会。
两分钟之后，其他人都鱼贯出了会议室，空旷的房间内，只剩下沈巍和赵云澜。
赵云澜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涂得花花绿绿的低头，低声叹了口气，拖过一张椅子坐下来，从怀里头掏出一封电报，摊开来递到沈巍面前。
沈巍接过来，只看了一眼眉间就皱了起来。
“海城爆发大战？三天之内已经攻陷了一半？”他轻声念了出来，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怎么会这么快？”
“跟打我们的方式一样，集中火力猛攻，采用空中轰炸和坦克炮横扫，还专挑薄弱点攻打，所以根本就防不胜防。”
沈巍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句话，似乎是想从这句话中看出什么玄机来，单反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放下了电报。
赵云澜的顾虑，他多少能明白了。
“海城一旦攻破，接下来联军就能攻入到我国的中央内部，如果我们这边也失守，到那个时候，全国沦陷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更加耗不起。”沈巍靠近他：“赵云澜，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联军的火力骤然加大，我们形成不了双方抗衡的制衡局面，狙击手的空间会被压缩，危险也会成倍增加。”
他目光温顺而平和，就像是一名循循善诱的老师在劝导着自己的学生。
“但是，这是我们目前能达到的，消耗最少的战术，我们可以用我们现有的条件来弥补战地空间，我们……并不是毫无胜算。”
赵云澜眉间一直都蹙着，会议室沉闷的空气里可以听到他平稳却又焦躁的呼吸声。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沈巍诚恳却又坚决的样子。
“我们这里枪法最好的就是你。”他忽然说道，“枪打出头鸟，你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沈巍愣了一下，他没料到赵云澜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原本以为，赵云澜会说一些形势分析、天时地利的问题来反驳他，他也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可当这样一句话出现，他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就好像是心脏什么地方被击中了一块，酸酸涩涩的不知道什么感觉，明明有些不甘，却又不知从何反驳。
他几乎本能地就说道：“我没事，我的目的只是……”
“输赢吗？”赵云澜斜睨起眼睛问道。
沈巍终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云澜站了起来，他走到沈巍身边，背对着沈巍重新去看了看龙城的地图，拿起笔开始圈起上面可以用来狙击的目标点，然后将祝红递交上来的联军行军路线翻出来摊在地图上。
看起来，他像是同意了。
可是沈巍却觉得不知为何，心里像是空了一块。赵云澜脸上明明没有表情，可是沈巍却能够真切地感觉到他的落寞和无奈，就像是自己的一个希望又被碾碎了一样。
沈巍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坐拥上千上万的士兵，每天枪林弹雨里穿梭来回，天不怕地不怕，可事实上却与自己一样孤独。
这样的话，赵云澜在其他人面前是断不可能说出口的。
“我必须守住这里，就算弹尽粮绝也要守死了，这是我来这里前下过的军令状。”他淡淡地说道，“可是沈巍，我希望你活下去……”
沈巍却忽然扯住赵云澜的胳膊，力气用的极大，一下子就把赵云澜从桌边扯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又重新撞在一处，视线交汇在一起，沈巍的目光倏然间变得执着而悲伤，就像是一团火一样喷着足以将人灼伤的热气拢到赵云澜身边，厚重的情感一瞬间喷薄出来，如同一股热浪卷着赵云澜怔了一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沈巍双手就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到自己面前。
“你不许说这样的话！”沈巍的鼻尖几乎碰到了赵云澜的鼻子，他的话低沉却有些发颤，似乎正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赵云澜，你不能死，否则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没有意义。”
赵云澜这下子真的懵圈了，从小到大，除了自己那个严苛的老爹，还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样做过。
他茫然地盯着沈巍，一时间竟然脑子里一片空白，沈巍的气息就像是一条铁链，将他牢牢捆住，他四肢僵硬，头脑麻木，连最基本的反应都丧失了，只觉得心跳得飞快，几乎要将他的呼吸堵住。
“我……怎么就不能死了？”他木然地说了一句，这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本能反应，带了他骨子的倔强和不屈，甚至带上了反抗的快感：“都是只有一条命的人，打仗的时候谁比谁金贵？连战死的觉悟都没有做好，那干脆连仗都不要打了！”
沈巍的呼吸一滞，他似乎是被这句话给刺痛了。
他一把放开了赵云澜，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似乎有满腔的怒火要发出来，可偏偏对着赵云澜，他却又一个字都吼不出来。
他无处可发泄，最后只走到桌边，猛地一拳砸了下去。
“砰”地一巨声，桌身颤动了一下，赵云澜吓了一跳，骨头和坚硬的桌面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里，光听就觉得生疼。
“诶行了，我答应你了还不成，这桌子可是公家的，打坏了汪徵会让我赔的。”赵云澜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让沈巍钻牛角尖了，这个家伙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可是固执起来根本十头牛都拉不回，而且还爱往死里钻。
“真是怕了你了……”他喃喃道。
沈巍转过身，他的目光中还残留着一丝焦虑：“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赵云澜盘腿坐到了桌子上，一手托腮看着沈巍，半开玩笑地说道：“之前是谁跟我说战场上只有输赢没有生死的？这么紧张我的命干嘛？”
“对我来说，你的生死就是我的输赢。”沈巍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PS：各位，晚了一天实在不好意思……行李太多要整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