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战争向】岂曰无衣（四十三）
四十三、
沈巍拔开枪栓，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子弹，五枚铜色的子弹放在里面，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手腕一甩，将击锤向后一拔，枪身发出清脆的咯啦声。
他将嘴上咬着的布条扯下来，一圈一圈地绕到枪身上，枪身上的冷铁光被慢慢遮盖了，变成一个和周围石壁颜色及其相似的长杆子。
周围的士兵无声地走动着，互相之间检查着身上的弹药和供给，指挥官正在分配着每个人的任务和线路，时不时有枪杆碰撞的声音发出来，刺得人耳朵发疼。
每个人的神情都很严肃，有些新兵的手甚至还在发抖，拿着水壶喝水，水却不断地从嘴角边上漏出来，沿着脖颈留下来，沾湿了一大片衣服。
水喝到一半，忽然有人伸出手往水壶上托了一下，避免更多的水漏出来。
新兵刚要道谢，却看到赵云澜站在他面前，顿时吓了一跳，抬手就要敬礼。
“得了得了。”赵云澜摆了摆手，拿过水壶拧上，塞回给士兵，“水很珍贵，别随便浪费了，你刚才漏出去的都抵得上一颗子弹了。”
士兵仓促地赢下来，赵云澜转身看了一眼四周，除了几个老兵神态自若意外，其余人多少都有些紧张。
也难怪，之前都是几百几千的人一起冲，而这一次却要单独行动，而且还在敌军火力增加的情况下。
他们的人数不多，而委员会的援助因为海城的攻陷迟迟没有到。
他沿着堑壕走了一段，看到沈巍和桑赞坐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两个人说着不知哪里的方言，赵云澜听了一阵，发现一个字都没听懂，任命地走了过去。
沈巍听到脚步声抬头，便看到赵云澜走了过去，坐在一旁的桑赞已经站了起来刷地朝赵云澜行了礼。
“你来啦。”沈巍愣了半秒钟后把枪搁在一旁也站起来，可是眼神却游移着，双手更是紧张得无处安放。
赵云澜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一时之间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沈巍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去拿原本摊在地上的地图。
“我们将射击区域进行了划分，根据侦察队发过来的情报预测了一下路线，准备从北边地策略攻击过去。”
赵云澜凑过去看了一会儿，便认同地点点头：“可以，但是如果突破不了的话就撤回来，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沈巍微一低头：“明白。”
两个人之间客客气气的，就像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那样，可却又好像有一些不同。桑赞在四师的部队里呆久了，在同伴的熏陶下耳濡目染，此刻看着司令官和参谋长两个人相处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听说昨天他们散会之后两个人又大吵了一架，不知最后吵得结果如何，反正最终他们老大还是同意了沈巍的计划，只是背后加了多少条件便不得而知了。
桑赞心中是很佩服这位看起来充满了书生气质的沈老师的，没人敢踩赵司令的逆鳞，他敢；没人敢上去和赵司令正面吵，他敢；没人敢去跟赵司令同住，他敢。虽然听说一开始都是赵司令主动找上去的，但是他接受的堂堂正正，没有半点被胁迫的委曲求全，反而还跟赵司令相处出了一股子风雨同舟的感觉。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桑赞心中默默道。
“你有几成把握？”赵云澜看了一眼沈巍的枪。
“七成吧。”沈巍带上军帽，把枪捡了起来，“之前跟他们的狙击手交过手，多少能推算出一些他们的射击习惯和路线。”
战场上的风吹过来，似乎将两个人之间剩下的对话都吹散了，他们互相对视着，无数的情绪在眼底里一闪而过，那些互相之间心知肚明、想说却又不能说的话，最终都消散在了无声的沉默之中。
“万事小心。”赵云澜说道。
“嗯。”沈巍点头。
郭长城将望远镜装进自己的背包里，穿过人群在堑壕中磕磕绊绊地终于找到了沈巍。
大庆已经抱着枪站在一旁，看着郭长城跌跌撞撞地过来，不禁皱了皱眉。
“沈老师，你真要带他去？”
沈巍把枪背到自己的背上，闻言转头看向大庆认真地回答：“他性子比较沉稳，我觉得没问题的。”
大庆对上沈巍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是，沈老师，您哪儿看出来这小子性子稳？”
“能播一天广播，说明静得下心。”沈巍看郭长城进了队，便拍了拍大庆的肩膀：“时间到了，该走了。”
大庆震惊地看着沈巍越过自己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诉说着恐惧的郭长城，心说着参谋长看人的眼光大约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们几个人离开堑壕，分成两人一组慢慢朝预定好的地点分散开去。
“算你小子命好，也不知道咱沈老师挑中了你哪里。”分开前，大庆环住郭长城的脖子轻声说道。
郭长城事实上也不清楚沈巍到底是看中了自己哪里，按理来说，自己水平远远不够，又是个新兵，胆子又小，压根就不是当狙击手的料。可是沈巍之间点名要了自己，这让所有人都颇感意外，包括赵云澜，连问了几次沈巍“你确定吗？你真的确定吗？”
不过，这位沈老师在部队里是在太过于神秘，他的枪法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但是除了当天晚上跟他在一起的楚恕之外，事实上没有一个人真正见识过他的射击，但是能够让楚恕之心服口服的，这个世界上真没几个人。
郭长城对于这一切都漠不关心，对于他来说，能够顺利活下去就已经是万幸了，他并不期望着自己能够建功立业、名垂千古。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沈巍居然让他跟自己一组。
以郭长城的战斗经验，他还不知道这到底是福是祸，只能小心翼翼地提醒自己绝对绝对不能出岔子。
沈巍走到一处废墟停了下来，他走得很快，郭长城手脚并用才能勉强跟上他。
“弯腰走，尽量靠着石壁，不然就会被发现。”沈巍见郭长城走得艰难，便出声提醒道。
两个人一路上一句对话都没有，郭长城为了跟上走得全神贯注，沈巍骤一出声吓了一跳，脚一软就来了个五体投地。
“别紧张，这里离目标至少有一公里远，还不到射程。”沈巍倒是没有责备他，郭长城自己已经羞得满脸通红。
沈巍说完，便转向联军的方向，眯起眼睛朝远视镜中看去。
一公里外是一处敌军的阵地，停着三辆坦克，几个士兵守在那里，一处屋檐下，一名看起来军官模样的人正在那里抽烟。
他看了看周围的地方，前面是一片草丛，两旁是一道炸掉一半的枪，几乎没有是和伏击的地方。
“观测一下射击点，还有测算一下角度位置，我们得从九点钟方向绕过去。”他招呼了一下郭长城。
郭长城已经来到他身边，闻言手忙脚乱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望远镜，又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一支笔握在手里，准备描图。
沈巍看了一眼：“别描了，直接把位置和方向告诉我，我来算。”
郭长城转头，惊恐地看着沈巍。
沈巍又去看对方的阵地：“实战时可没有那么多功夫让你在纸上描，军校里教的有些时候并不一定实用。”
“是……是！”郭长城悻悻地收回纸，拿起望远镜就开始看起来。
沈巍算的很快，郭长城刚报了几个定点方位，他就喊停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就招呼郭长城跟他过去。
他们来到一人多高的草丛中，沈巍停了一会儿，就飞快走了进去。
草丛里密密麻麻的都是草，四周入眼地都是一片枯黄，郭长城感觉自己就像是扎进了一片大海一样完全没有了方向感。
他只能牢牢跟着沈巍。
“沈老师，您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找我呀？”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此刻他们已经停了下来，拨开草丛，看到他们居然已经离刚才看到的目标不到五百米远。在这样毫无参照目标可言的草丛中，沈巍走得毫无偏差，甚至都没有让郭长城再观察，郭长城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累赘。
沈巍百忙之中瞥了他一眼。
“因为你是新来的。”他淡淡地说道，“不是一直跟着赵云澜的人。”
